渾身被佈滿棘刺的粗糙厚皮保護著的魔獸發出威嚇的吼叫,試圖把將自己包圍的冒險者隊伍驅散開,見這舉動並不起效,牠像是被激怒似地發出更為高亢的吼聲,甩動身後粗大的尾巴激起一地的沙粒碎石,掃向一群手持武器在牠身後虎視眈眈的人類,再一扭頭,噴出一連串火焰捲向擋在自己前方的阻礙。

身手還過得去的前排冒險者自然迅速退開最危險的地方,卻不想魔獸在火焰消退前就衝了出去,試圖衝破出現漏洞的包圍網,向著在最外圍受隊伍保護的商隊馬車襲去。

受雇於此的冒險者也不是省油的燈,幾個魔法師迅速吟唱起咒語,有的凝出冰牆阻止魔獸前進,有的使出攻擊型魔法意圖削弱魔獸的力量,遠方弓箭手支援的箭矢也一支支破空而來。

然而這隻魔獸的防禦能力大概是極好的,冒險者們迅速的應變也沒能確實抵擋下牠的攻勢,箭矢、風刃與雷擊無法在那身厚皮的保護下帶來足以重創魔獸的傷害,冰牆冰柱等障礙物也被厚實的前爪給拍得粉碎,堪堪只阻擋了十幾秒的時間,完全不夠商隊撤離牠的視線範圍。

只見那頭魔獸一路橫衝直撞的追趕,最後似乎看準了時機,刨起後爪壓低身子,把自身像弓弦般拉緊了,龐大的身軀一躍闖出夾雜各種物理與魔法攻擊編織起的密網,撲向了牠最開始襲擊的目標──滿載貨物的馬車。

但就在那破壞力十足的前足即將為這群毫無自保能力的商人帶來重創時,整個商隊連同影子一起消失無蹤,相反地,魔獸前腳觸地的瞬間便摔入了巨大的坑洞陷阱,被坑底的機關擊中相對柔軟的腹部,四肢卻被困住動彈不得,只能做著徒勞的掙扎發出淒慘咆嘯。

方才只能圍觀的進戰職業此刻紛紛衝上前,你一刀我一劍地輸出,魔法師也在適當的時刻施加輔助,加以陷阱中對魔獸弱點處的攻擊,整個隊伍用遠比一般討伐大型魔獸的流程要少得多的時間把那大塊頭解決了。

想必那隻魔獸到死都沒搞清楚自己是栽在什麼手上吧?我關掉了手中遠程監控的魔法道具,心情愉快地哼起小曲。

其實商隊早已撤遠,魔獸眼中看到的是我用精神系魔法捏造的一個幻影,按照計畫,那個幻影一路將牠引進隊裡的盜賊設置的坑洞陷阱,等著魔獸中計後幾乎不用有什麼折損就能解決掉了,一路上如果遇到比較高階的魔獸我們都是這麼處理的,行進的速度遠遠高出這趟路線以往的紀錄。

嗯,一個安全又有效率的掙錢之路,我最喜歡了。

「小乖乖、一點都不可怕的喲,姐姐會保護妳的。」我腿上坐著一個大概兩三歲的孩子,我抱著她晃呀晃的哄著,隨手晃出幾朵小花和閃亮亮的效果,硬生生把因為突然受到魔獸攻擊而嚇哭的孩子給哄不哭了。

「奈忒小姐,委託你們真是太好了!我們至少省了五天的時間……還讓妳照顧孩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身後在騷動過後清點完貨品回來的商人──同時也是這次護送任務的金主──樂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從我手中接回他的心肝寶貝,他女兒剛被我哄開心,被爸爸一手抱起時笑得開懷,一面把我剛剛送給她的小花別到爸爸頭上,一面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往臉頰上啵唧了一口,那商人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停不下來,回頭悄悄往我手裡又塞了一枚金幣……居然是金幣!

我也不推託,拿到金幣就收了起來,點頭微笑,「哪裡,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幫忙哄孩子哄開心了還讓我多賺到一枚金幣,超划算。

補充說明一下,這裡的交易媒介是金幣銀幣和銅幣,轉換單位是一千銅幣等於一銀幣,一百銀幣等於一金幣,以小費來說,這真的是出手闊綽。

我現在參與的是這個商隊在冒險者公會發佈的護送任務,因為要行經魔獸出沒頻繁的荒路,所以給出來的賞金數目相當大手筆,一個從前和我合作過幾次的團隊招募了我一起來,開出來的分配機制也很大方,我沒理由不答應。

一切在計劃中順利進行,如果遇上比較低階的魔物,打前鋒的冒險者會衝上前處理,其他人負責壓後繼續保護商隊,遇上了高階的、棘手的魔物,就是把那套引誘法一再如法炮製的時刻,幾天的路程過後,這次的護送任務有驚無險地順利完成。

「這個計畫果然很成功呢,多虧妳的幻術支援。」擔任隊長的女劍士,同時也是邀請我參加這次任務的瑪莎小姐將屬於我的那份賞金和額外的獎勵物資交給我,並絲毫不吝於認可我的努力。

「哪裡的話,我還要謝謝瑪莎姐姐能主動找我呢。」我乖巧地點頭道謝,收下錢袋也不急著把錢點清,只是衝著瑪莎小姐甜甜地笑,見此她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表情卻眼帶笑意,我總感覺能從她微彎的眉眼中品到一絲絲的寵溺。

「雖然就是喜歡妳這樣認真幹活甚麼都不多問的乖寶寶樣,但妳不點一下錢怎麼知道有沒有少分給妳呢?萬一遇到有些人品不好的要訛妳一筆可怎麼辦呀?」

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的,真敢在我面前搞手段的我會自己討回來,雖然是用一些比較不正當的手段……

即使腦中這樣想著,我仍甜甜地回應:「不會的,瑪莎姐姐人這麼好,有任務都會找我一起,給的報酬也很大方,怎麼會坑我呢?」

瑪莎小姐搖搖頭嘆了口氣,帶著皮革手套的手掌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小丫頭不要太天真了,這世界上還是很多壞人的,以後真要是在哪裡受了委屈,儘管來和姐姐說,姐替妳討公道。」

「謝謝瑪莎姐姐擔心我,不過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看來我成功在她面前營造了不諳人心險惡的單純少女這樣的形象,收穫了一個母性氾濫又實力堅強的劍士表示要為我撐腰的發言,感覺在這裡建立社交人脈的難易度似乎比原本的世界簡單不少,大部分的人都很友善,連我一個曾經對社交苦手的人都能鼓起勇氣來結交朋友。

「如果任務結束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離開囉?」

「行啊,報酬交給妳也沒事了……妳一個人回城要注意安全啊,不要趕夜路,旅店錢不用省知道嗎?」瑪莎小姐知道我不像大部分冒險者是跟著固定隊伍持續活動的類型,而是定居在城鎮接受招募或是參與單人任務的那種冒險者,不免會操心我一個人走這種會有魔獸襲擊的商路回城的安全問題。

「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如果姐姐下次還需要人手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排出時程的……那我就告辭了!」

我向她揮手告別,繞開嚷嚷著要去喝酒放鬆的人群,往出城的檢查口走去,估摸著已經超出團隊的視線範圍,我腳步一拐轉身躲進堆放雜物的巷子裡。確認自己應該沒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後,這才凝神發動了空間移動(基於一些考量,我並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自己會空間系魔法這件事)回到住處,卸下一聲輕甲後快速地沖了澡,再美滋滋地撲到床上休息。

結束用時好幾天的野外護送任務,沒有什麼是比回到鬆軟的床鋪狠狠地睡一覺重要的。

總感覺自己已經完全習慣穿越的生活了。

對,我穿越了,在擠公車的路途上穿越的,整個經歷離譜到我都懷疑自己在作夢,但一睜眼就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並自己打滾摸索著在異世界生存,然後就這麼過起了日子,慢慢地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其實剛穿越的時候,我處在一個不曉得該不該說幸運的狀態,說不幸運是因為莫名其妙就穿越實在不能說是件幸運的事,但醒過來並不是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外或是什麼人群聚集的場合,而是在一個收拾得乾乾淨淨,只有我一個人在的屋子裡醒來,這倒是能說得上幸運的。

饒是碰到如此「幸運」的狀態,我當時仍是歇斯底里了好久,才勉強冷靜下來接受這離奇的現實,並強迫因為崩潰與痛哭已經鈍掉的腦袋發揮作用,思索自己要怎麼生活下去。

我身處一棟乾淨整潔的房子中,房裡的配置與出現在眼前物件都簡簡單單的,本身帶有的信息卻都給初穿越茫然無措的我極大的安撫,印有官印的身分證明壓在玻璃墊下,姓名一欄的「玫瑰‧奈忒」讓人忍不住鬆了一口氣,至少名字沒變,奇怪的姓氏只要讓自己習慣就行。

基本的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不缺,抽屜裡還有個放滿金幣的錢袋子,首先想到要操心的經濟能力一下子都不成問題了。

啊,一個女孩子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異世界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操心去哪生錢,我真是深受資本主義的荼毒,變得有夠現實的。

畢竟比起尋找回到本來世界的方法這種聽起來就工程浩大,還不知道如何著手的天方夜譚,安分地計畫如何在異世界安然活下去才是我的能力範圍能做到的事。

書架上有幾本書,文字和原本的世界是共通的,有教人精神系魔法的魔法理論書,也有神術相關的書籍,再來就是關於我此刻所在國家的宗教、國情等記載……全是些對我處境十分有利的書籍,順帶提供了這個世界存在魔法的情報。

牆上還掛著一把西洋細劍,一朵雕刻精緻的藍色玫瑰花綴飾鑲在十字花紋的護手上頭,取下來拿在手裡竟不覺得生疏,本該是陌生的武器握在手中卻有種熟悉的安全感,那個當下我就決定要來磨練劍術,多增添自己在異世界生活的本錢。

一路檢視著屋裡的擺設,看到鏡子的時候我還一度反應不過來,畢竟變化有點大,鏡裡的是完全陌生的面容,甚至從一般東亞人的黑髮黑眼變成了外國面孔的棕髮藍瞳,我足足盯了有半分鐘才確信鏡子裡的人就是自己。

這不能怪我,任誰都無法馬上改變對自我樣貌的認知,尤其這個認知已經持續了十八年。

但待久了還是漸漸會習慣的,在適應新生活的路上建立新的自我認知,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再更之後,我花了不少時間和錢增強自己的能力,比如說學習劍術這方面還掌握到如何發動鬥氣防身,鬥氣是高階騎士的基本功,它可以在人的周遭建構一道厚實的金色氣流,可以抵禦一定程度的攻擊傷害,像是一種人體自行生成的盔甲一樣,可惜我只能在短時間內維持一個說不上堅固的屏障,比起那個,光明神術中同樣有保護效果的聖光護體對我來說就容易多了,施展出來效果更好。

有著儲蓄觀念並不想坐吃山空的我到了鎮上的冒險者公會據點登記,好讓自己能夠接任務賺錢,思來想去,就給它填個幻術師的名頭,結果稀有到提交表格時處理文書的人員都愣了一下,甚至懷疑起到底有沒有這個職業,還好資料庫查起來是有這個職業資訊的。

接受官方考驗時,公會派來的應考官可能不太熟悉如何應付這種無形的攻擊手段,考試毫無懸念地通過了,精神系魔法本來就是冷門,總感覺我修習了一個不可取代性高的技能,以就業的方面來看,是個很好的發展。

穿越後的日子我能混得不錯,大概歸功於這個登記上的職業吧,雖然一開始因為稀少,大部分的人不曉得這個幻術師到底是幹什麼用的,但凡和我組過隊,基本上就不會去在意幻術師這職業到底是什麼名堂,甚至也會把我介紹給其他隊伍搭把手。

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是個「只」會幻術的幻術師啊。

說起來,幻術只是精神系魔法的一種,而攻擊用的精神系魔法可以直接攻擊敵人腦部的樣子,不過對自己的損耗當然也大了一點,據說還會有精神力反噬的可能,所以我並沒有用過,一直是以智取的方式用幻術配合團隊進行任務。

我想說的是,我並不單單只會精神系魔法而已,基本上魔法就是使用精神力去聚集屬性來使用,而精神系魔法則是用精神力本身直接採取攻擊或是混淆對方腦部意識等等的系統魔法,比起普通的元素魔法更難掌控,書上說過很多魔法師可能一輩子都學不了這東西,但我偏偏運氣好學會了,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可以說是奇蹟般巧合的情況下,掌握了幾個空間系魔法,比如我拿來回城用的空間移動。

雖然比起說「我」學會了這些魔法,我覺得更可能的是我的身體遺留著使用魔法的肌肉記憶;與其說我是在學習技能,更像是在喚醒這副身軀因為我的到來而被埋藏冰封的魔法能力。

這樣看來,也許我是真的非常幸運,能夠穿越在一個熟悉魔法的身體中。

已經掌握了更高級的技能,加上對魔法似乎很熟悉的身體記憶,回頭操弄元素魔法時更加如魚得水,就像高三自然組讀了選修化學後回去複習學測範圍的基礎化學一樣的概念,自然而然便對它駕輕就熟。

呃、聽不懂我的舉例嗎?沒關係,意會就行。

總之,一個會元素魔法又會神術的「幻術師」,雖然是法師定位但是必要時還能抽出武器衝上去來一波近戰的隊友,大家還是很願意砸錢雇用的,到了後期,我基本只和幾個價格開很大方也有默契的隊伍固定合作了,也算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節外生枝,如瑪莎小姐所說那種為了一點錢耍手段的人我還是碰過的。

錢也這樣慢慢地攢起來。說起來我有個計劃,如果能力許可,我想移居到我現在身處的這個國家──忘響國──的首都葉芽城,順帶一提,我現在居住的地方是接近國境位置的小城鎮,名叫蝶葉鎮。

我可不打算就在這個鎮裡度日,按照原本世界的生活經驗,各種資源、新奇好玩的東西,都是集中在大城市的,尤其是首都,才是資源最豐富最繁華的地帶,更何況書上說忘響國的主要宗教光明神信仰,在位於葉芽城的光明神殿有「走在地上的神」之稱的十二聖騎士,也聽聞現在的十二聖騎士中,有位號稱「最接近傳說中太陽騎士」的太陽騎士,還有位能讓首都治安前所未有地安寧的審判騎士,另外還有一些皇室鋪張奢華的遊行啊、神殿定期舉辦的頌讚啊……各種我在書上看見、自人們口中聽聞的未知又令人心動的事物都存在於這個葉芽城。

雖然說還不確定那邊的房價物價如何,和偏遠城鎮的物價水平鐵定是有落差的,看來我得找個時間去葉芽城好好打探,才能進一步規劃。

總有一種來到了異世界,我反而比在原本的世界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些什麼的感覺呢,想來心情還真有點複雜。

 

   

 

我來到鎮上的冒險者公會據點,恰好就看到了一個十分中意的任務,是送信到位於葉芽城的公會總部的任務,看酬勞大概是考慮進跑腿路程的花費的數目。

看著這任務,我卻在心中打起不懷好意的算盤,假設我直接用空間移動過去,雖然因為距離遙遠,消耗的魔力和精神力會很大,但是移動之後就可以訂個旅店先好好休息,然後開始我的觀光採點計畫,只要在任務期限前遞交任務,就能把賞金當作觀光旅費的贊助。

很好,很划算,想想就心動。

說我坑錢?什麼話,我拿錢從來都是正當手段,只是用我的能力去做對自身有最大利益的選擇罷了。

畢竟,如果要好好過日子,就沒有什麼是比錢更重要的,這是我生活規劃中的基本宗旨,就算到異世界都不會改變。

我撕下任務單,心動不如行動,這個任務我接定了。

空間傳送到了葉芽城外最近的森林地區,免得因為人憑空出現被目擊而引來麻煩,雖然說就算引起麻煩只要跑路就好了,但是我並不想把自己搞得那麼累,畢竟剛進行長途的空間移動會消耗大量魔力、精神力(魔力消耗太大造成最直接的結果就是身體感覺疲憊,反應能力也會稍微遲鈍些),逃跑是很消耗體力的,所以還是挑謹慎的路線走吧。

我搭著一批進城的冒險者隊伍的便車,還好有便車能搭,不然真要我慢慢走進城我會很想哭。馬車行經一段平緩的大路,入眼的是平原景色,主要是農田景觀,稍遠的地方散佈著破舊的民居聚落,最後目光盡頭出現了高牆聳立的影子,那便是葉芽城的城牆了。

馬車到了城門處緩緩停了下來,身著朱紅色皇家制服的騎士簡單的確認過沒有問題便放行了,車輪再次轉動起來,越過站崗的士兵,正式踏入了一直以來只在書上看過隻言片語的首都──走在的地上的神及一國君王所在的葉芽城。

馬車又走了一段距離,到了目標的驛站才停下,我和借我搭便車的隊伍鄭重道了謝,才撩開門簾跳了出去。

是個熱鬧卻不吵雜的地方,這是我踏上城內街道時的第一印象。

嘛,當然也是因為我現在並不是處在市集、酒館一類的地方吧,但是城中的熱鬧感是建立在居民人人都洋溢著蓬勃的朝氣之上的,這是我的感受,不愧是光明神信仰的中心,大家生活得還真有隨時受到光明照耀的感覺。

我在街上沒有目標地隨意走著,欣賞著葉芽城的街道與建築,從城中段偏外圍的區域慢悠悠往城中心晃,並明顯感受到葉芽城內部呈現同心圓模式,外圈是一般民居和設備基本的休息驛站,隨著持續深入,建築物開始變得高級,也有越來越多的商店林立其中,見到的旅店規模也更大。

一路上還可以見到穿著制服的騎士在巡邏,隸屬於聖殿的聖騎士和效忠於皇室的皇家騎士都有,很嚴謹地在各街區巡視著,看來葉芽城的治安被維持得很好,另外多走幾步路還可以看到結伴的光明祭司,光明神教底下的職業密度在葉芽城裡是真的高,在我那個偏二線甚至是三線地區的蝶葉鎮,鎮上只有一兩個被附近神殿分部派來的祭司而已。

還是那句老話,首都就是不一樣。

我順著人流的方向前進,最終來到了市集。

彷彿見識到了首都的可怕之處,這裡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這個人流量太可怕了,寬敞的大道被聚集在攤販面前的人堵得滿滿滿,已經提著戰利品的人也在人海中穿梭,攤販招呼聲和顧客詢問的聲音交雜鬧哄哄的,看起來我正好碰上了購物人潮的尖峰時段。

在最近的攤販買了一些小點心,觀望了一會兒人龍似乎沒有消散的跡象,因為大量的魔力消耗正睏倦的我明智地選擇繞開市集,一面吃著甜甜圈補充能量一面往別的街區走去。

哪裡料想得到晃著晃著我居然把自己繞進了死胡同,這還不是最尷尬的,尷尬的是居然有心懷不軌的惡徒盯上了我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看看我們找到了什麼,迷路的小白兔?」三個著裝奇異的男人堵住我的去路,晃著手上的小刀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咱們不是什麼壞人,就是想賺點錢,如何?」

說好的葉芽城治安很好呢?警備巡邏密度這麼高的地方居然還有人要行搶,大哥你們是哪裡想不開了?堵在巷子裡行搶你們當人家是傻子不會進巷子裡巡邏嗎!盯著落單少女犯案你們也太噁心了吧!

「不用想了,這裡是巡邏的死角,妳不用天真地以為會有人來英雄救美的。」見我沉默不語不做反應,一人帶著「友好」的笑容提醒我。

哇,這麼過分,坦白說我心還真挺慌的,畢竟這種事情是第一次遇見,被幾個大男人堵在小巷裡搶劫什麼的……但我怎麼說也是參加過不少任務面對魔獸的人,難道帶尖牙利爪的野獸會不比這些只能針對弱小在暗處下手的人渣可怕嗎?

答案是否定的,我可不想把我出野外任務辛苦賺到的錢浪費在這些生物上。

我搭上腰間西洋劍的劍柄,準備進行反擊。

雖然現在不是最佳狀態,但是我的目的也不是把他們三個人打倒,只要製造間隙衝到人多的地方就行,要是下手太重說不定反倒會惹禍上身,我這樣想著,也不將劍出鞘就直接把整把劍甩在離我最近的男人臉上,並抬腿踢飛了他手上的匕首,回過身再補上一腳落在他的腹部上,確實將他踹倒在地。

接著壓低重心閃過撲上來的同夥,順手把劍撿了回來,狠狠打向第三個人的脖子,再將他踹往重新起身撲過來的男人,兩人在空中碰撞在一塊,雙雙落在巷裡的雜物堆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在毫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摔得這麼狠,估計一時半會爬不起來,眼見製造空隙的目的達成,我轉頭就跑。

誰知扭頭就見原先被踹倒在地的男人抽出另一把刀扔了出手,寒光閃爍的刀刃直面而來,我趕緊發動還說不上熟練的鬥氣,並迅速補上一個聖光護體,勉強躲過了破相的結局。

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腳步不止,絲毫沒有多做停留的打算,最終卻也沒能成功跑出巷子口,半路就被令人措手不及的突襲撞飛,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根本沒有反應時間採取緩衝姿勢,筆直地向前摔落,還好靠著鬥氣和聖光護體吸收了大部分落地的衝擊,但身後的人施加在我背上的重壓仍足以讓我痛呼出聲,受壓迫的五臟六腑像是攪成一團似地無比難受,緊握的劍也被跟上來的另一人一腳踢開。

我扭頭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好幾個新面孔簡直要瘋了,你們到底有幾個人?敢情還有負責把風的是不是?直接封鎖整個小巷只為了勒索一個女孩子你們吃飽太閒吧!不對、是太陰險了吧!一般人遇上了連呼救都沒有用,更沒有期待幫手路過的機會。

「看來不是小兔子,是撒野的小貓咪呢,需要人管教管教。」將我撲倒在地的傢伙惡聲惡氣地嘲諷著,膝蓋抵著我的脊柱施力同時將我的手臂反折在後。

你特麼想搞死誰呢──我用精神力嘶吼著直接對他發出了精神攻擊,這是我除了冒險者公會的考試以外第一次對人類動用精神系魔法,更是第一次用這種惡毒、直接攻擊腦部的手段,但我哪管會不會對他的大腦造成什麼損傷?有些人就活該被整成白癡!

想必精神系魔法成功了,那人頓時鬆了手上的力道,我趁此奮力從那混帳身下掙脫開來,還沒站起身,從後邊趕上、先前朝我扔擲小刀的男人已經衝上來,抓起我的衣領把我甩到牆邊,提著匕首一刀刺入我頸邊的牆裡,惡狠狠地吼道:「妳最好不要繼續抵抗,這都是為了榮耀吾之神,妳應該感到光榮!」

光榮你個冬瓜皮,你們是真的沒被人揍過?雖然一路來消耗很大但用點元素魔法搞人還是不會累垮的!我凝聚屬性準備一口氣撂倒他們,會不會觸犯什麼法律我已經不想管了,反正這裡是無人的小巷,沒有目擊證人更沒有什麼監視器,又是他們襲擊在先,就算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難道還真能定我罪不成?

就在我即將念出咒語,把凝聚的風屬性全部構築成風刃來場亂舞的那刻──

「立刻停手!」大概是巡邏的騎士終於發現這裡有騷動了,伴隨著喝止的喊聲的是數個朝這裡接近的腳步聲。

話音剛落,一個人影猛然出現,一下放倒了兩個持刀把風的同夥,只看到人影微動,人已經被繳了械匍匐在地,再見那劍鞘一晃而過,餘下的犯人也被擊昏,摔在先前倒下的同夥身上。

那位棕髮的皇家騎士,隻身一人用不過眨眼的功夫擺平了五六人,我都看呆了,好厲害,騎士是這種一打多的職業嗎?不是吧。

「這個情況是結夥強盜?」稍後趕到的一名騎士簡單地看了一眼現場便作出評斷,接著目光投向打算拿我當人質的仁兄──也是這群人現在唯一沒被放倒的傢伙,冷冷地開口:「挾持人質抵抗的罪狀可是比強盜勒索還嚴重得多,你最好立刻投降。」

「你作夢!這種恥辱吾神是不會認可的!」男人露出幾近瘋狂的表情,一手勒住我的脖子,另一手朝騎士們揮舞著匕首,「你們不要過來,否則這傢伙就──」

我翻了白眼,準備讓他冷靜冷靜……

「鏘」地一聲,棕髮騎士淡然地收劍入鞘,方才制服敵人全程不發一語的他終於開口:「就怎麼?」

像是配合這副情景似地,只聽刀刃墜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男人愣愣地望著仍維持持刀手勢卻已經喪失意義的右手,一時之間竟鬆懈了對我的箝制,我立刻使勁甩開他,閃到一旁,棕髮騎士隨即衝上前,將吼叫著想要把我抓回的男人擊倒。

所以我說,我印象中的騎士是在馬背上打群體作戰的職業類別吧?為什麼我會見證一名騎士兩腳踏在平地上撂倒一群人呢?

晚些趕到現場並沒有機會出手的皇家騎士在所有犯人都被制伏後圍上前,將人一一綁上繩索,另外有一位長得比較幼齒、看起來就像剛入隊沒多久的新人騎士替我將散落在地的隨身物品撿了過來,並簡單看過了我的傷勢,大多是表面擦傷和一些瘀青,沒什麼大問題。

「讓妳遇到這種事真是抱歉,另外雖然可能會痛,但是能麻煩妳忍到審判所驗傷過後嗎?在那之後神殿的祭司會幫忙治療的。」

「不要緊的,只是一點擦傷。」我接過我寶貝的西洋劍重新掛回腰上,向對方點頭致意,接著便將視線投回那名強大到令我印象深刻的騎士身上,終於能好好打量他。

大概是二十初頭的年紀?我不太會看人的年紀所以不太確定,總之感覺起來年輕卻又相當成熟可靠,仔細看起來,他的頭髮有些偏金褐色,在陽光照耀下映著柔順的光,幾縷細碎的髮絲垂在眼前,卻也絲毫不影響那雙湛藍的眸子奪人目光的能力,而他正抿著嘴角,一臉嚴肅地看著被一一綁起的犯人。

真的……不是我要說,但是這個人長得太好看了吧?明明我在本來世界是那種對於外貌帥不帥沒什麼概念的人,在我看來都長得好不好看其次,我只在乎氣場惹不惹人反感,沒想到到了異世界居然會有被美色驚艷到的時候。

我有些呼吸困難地把視線移開,但又忍不住慢慢地挪回去……雖然搞得很像變態,但是請相信我,換作是別人看到他也會很想多看幾眼的,穿越到現在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又帥又強大的騎士什麼的,首都果然就是不一樣!這不就體現了他資源豐富的地方了嗎?

……雖然說大白天挨搶實在讓我在心底對所謂的治安很好打下了問號。

啊,劍術這麼好的人,如果可以認識認識就好了,都說人是集體生活的動物,要時時把握機會建立人脈對吧?問題我得怎麼做才能自然地搭上話呢?

只見有名騎士結束手上工作來到他身前,敬禮後朗聲報告:「隊長,七名犯人已經處置好了。」

「辛苦了,」他點點頭,接著略為沉思了一會兒,作出指示:「我們再分成兩隊,一隊先在這裡留守等待審判所的人,另一隊維持原定路線,再巡邏過一輪後就可以解散……」

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就能統領一個小隊……但其實也不是很意外,畢竟亮眼的實力擺在那,再加上他自帶的那種不怒自威的領袖氣質──那種天生的、能使人甘心服從的氣場,以及不論何時都能有條不紊地指揮下屬的領導才能,是旁人無法輕易學來的,也是我所傾羨的。

小隊員接收完指令後很有秩序地自動分成兩列行動,站在我身旁的年輕騎士看了我一眼,剛踏出半步動作便猶豫了,可能在糾結直接丟下我歸隊是不是不太好,眼神來回飄了幾輪,最後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

我連忙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騎士先生有任務就先走吧,我……」

「啊!」那名騎士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沒錯,我應該和隊長報告的。」他逕自打斷我的話,不等我反應就扭頭往自家隊長跑去,一面行禮一面簡單報告了起來,得到回應後便興高采烈地歸隊了,留我一臉懵地看著身為隊長的棕髮騎士朝我走來。

既然都是要把我突然丟下那你前面在猶豫什麼……算了算了,反正人家救了我我剛好也想道謝來著,他都幫我把人喊來了倒是省得我擔心突然搭話會不會很奇怪,讓我想想……我好像也做不了什麼,大概就請他一頓飯當謝禮是可以的?

「妳沒事吧?」

「呃、沒、不我、我沒事……」天啊,我都在說些什麼東西,為什麼我的舌頭瘋狂打結?完了,正因為想要主動去結識所以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行動了!

「妳很緊張嗎?」他問道,接著自行為我的反應作解釋,一臉正經地安慰我:「雖然幾名犯人身上有打鬥造成的傷痕,但妳是出於正當防衛,審判所不會問罪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副認真的模樣令我感覺很放心,對於他的靠近感到緊張而急促起來的呼吸逐漸平緩,方才打結的舌頭也拾回正常說話的能力,我低下頭,向他鞠躬致謝。

「真的非常感謝您救了我,我是玫瑰‧奈忒,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卻沒想到這個舉動居然能讓一旁臉色肅穆守著犯人的皇家騎士突然竊竊私語起來。

「……羅蘭,我叫羅蘭。」

「羅蘭先生,請務必讓我請您吃頓飯來略表感激之情,我想這是我少數能做到的回報,不知道您今晚方不方便?」

這句話說完,我就知道為什麼旁邊的小隊員們會突然躁動了。

「又出現一個想要搭訕羅蘭小隊長的女孩子!」「隊長果然很受歡迎!」

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單純想表達感謝……唔,我是想勾搭沒有錯,但絕對不是什麼搭訕,那麼強的劍術,如果能交上朋友讓他指導我什麼的,完全不虧哇!

「結束隊務後,我想簡單吃過就去練劍。」羅蘭先生停頓了一回兒,接著道:「妳不必想著一定要報答,畢竟這本來就是身為皇家騎士該做的事。」

「但是我被羅蘭先生救了是事實,所以請讓我做些什麼感謝您。」

見我這般堅持,羅蘭先生稍微皺起眉頭,看來我造成他的困擾了,要不還是放棄吧,改請他的小隊員也是挺好的方案,雖然花費會有點心痛,不過這裡這麼多人看著呢,還恬著臉想約人就太難看了,何必把自己搞到沒有台階下。

「陪我練劍,其他就算了。」

看吧,被拒絕了……誒、什麼?陪他練劍?這不正合我心意嗎!雖然說會和第一次見面的人提出用練劍作回禮感覺超神奇的,不過這神奇的思維給了我絕佳的學習機會啊!

「果然還是這個回答啊。」「女孩子會很失望吧。」

不,一點也不,我超開心!

「請務必讓我陪您練劍!雖然實力不足但請多多指教!」

「……為了追隊長這麼拚的嗎?」

這個閱讀理解零分,我是為了增進劍術!為了鞏固將來的生存能力才是重點,談戀愛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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