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就這麼過了,期間戰神殿小動作不斷,可惜太陽小隊全體被勒令不准出門,他們也沒有搞事的機會。

  而發下要支持紫綾搞事情的豪語的我們,可以說是半點事都沒幹。

  對,是真的什麼都沒幹,不光是沒幫忙做事,連情報量也沒有比不知情的人更多一分,除了從暴風騎士長那兒聽說了兩位公主分別來找過太陽騎士長這種被他當成勁爆八卦在聖殿內流傳的消息以外,紫綾的計劃是什麼、事前準備如何了、事情會如何進展……諸如此類,我們通通不知道!

  不過也不代表我們這一週都是閒著啦,且不提日常的公務,作為溫暖好人派旗下的聖殿祭司,我被太陽騎士長點名協助他準備新王登基的賀禮。

  當我拿著突然收到的任務信準時來到信中標註的會議室,推門看到太陽騎士長旁邊還坐著亞陽騎士長的時候,我就意識到自己是被叫來當工具人的。

  要是這心裡話被夏書知道了,他肯定會哇哇大叫抗議道:「什麼我難道在妳眼中就是當工具人的命嗎?」之類的,還好他不會讀心。

  神術天才的太陽騎士長研發出了一種類似魔法道具的東西,可以說是一種輕量化且精緻化的魔法卷軸,是一種便攜型的治癒術,只要將一顆造型小巧的珠子捏碎就能發動高級治癒術,大顆的玫瑰珠甚至能發動只有聖光量豐沛的祭司才能施展的終極治癒術,他把這種道具命名為「聖光玫瑰手珠」。

  聖光玫瑰手珠,聽到這個名字時夏書還毫不掩飾地噴笑出聲,我雖然很想對他翻白眼,但是礙於太陽騎士長的顏面以及亞陽騎士長怎麼樣也還算我上司的情況下我還是忍住了,只是加深了面上的職業笑容,衝著夏書笑得更開些,希望他有點我逮到機會一定會找他算帳的警覺。

  玫瑰這麼菜市場的名字撞名了到底有什麼好笑的,不是很正常嗎?聖殿的裝飾花偶而還會輪到較高價的玫瑰花束,難不成他還要看一次笑一次嗎?

  這些手珠恰如其名,是金黃色半透明的玫瑰花卉,外觀質感看上去像琉璃珠一樣,儘管每朵玫瑰串珠只有指甲片大小,可花瓣層層堆疊的細節無一遺漏地被仔細刻畫了,相當精緻,當然,外觀是其次,它的價值還是在發動治癒術的能耐上,但作為要獻給國王陛下的禮物,不在造型上下點功夫也說不過去。

  太陽騎士長詳細地向我們介紹了這種玫瑰珠的作法,在聽完他的解釋後我就明白了,這種東西的製作難度可不是普通魔法卷軸能比擬的……雖說魔法卷軸的製作也不簡單就是了,但要知道「無中生有」可比「加工」難多了。

  魔法卷軸由於使用了造價高昂、以魔法礦作為原料的特殊紙張和魔法墨水作為載體而大大降低了製作難度,因為載體本身具備魔力、也有可以自由寫入各種魔法的特性,魔法師只需要運用精神力掌握魔法發動的步驟、將其繪製成特定符文來將魔法式鎖定在卷軸中,並確保魔法能在需要的時候才會發動就好,整體製作屬於「加工」的範疇。

  可太陽騎士長發明的治癒手珠不同,他不是對著現有載體賦予發動治癒術的能力,而是將一瞬而過的治癒之光用周遭的魔法元素捕捉、轉換成穩定態的固體,一再重複這個過程後,便能逐漸塑形出玫瑰花造型的治癒手珠,是一種從零開始的製作。

  雖然沒有物料成本但需要大量人力成本,工時又長、每日能製作的進度還勉強不來(畢竟人一天能使用的聖光就是那麼多。),太陽騎士長直言自己需要發動三十多次高級治癒術才能製作出一小顆玫瑰珠,需要兩天才能做好一顆普通的玫瑰珠,所以才需要我們的幫忙。

  夏書看著桌面上一串完工的玫瑰珠手鍊,好奇地問道:「要送給國王陛下的禮物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嗎?」

  我也有同樣的疑惑,作為賀禮,一串玫瑰手珠足夠了吧,那串手鍊上有著十八顆小珠子和一顆大珠子,十八個高級治癒術加一個終極治癒術不知道夠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幾次了,為什麼還需要我們幫忙製作這種玫瑰手珠呢?

  「還需要一串……太陽另有他用,而且,太陽也希望聖殿的祭司姐妹能早日掌握這門技藝,若能讓玫瑰手珠成為聖騎士兄弟的常備品,一定能夠降低災禍來臨時的傷害,仁慈的光明神想必樂見於此,才會藉著太陽小隊向太陽傳達祂的溫柔話語,太陽又如何能不為此……」

  啊好,行,明白了,是戰神殿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行為給我們增加工作量的啊,我記住了。

  不過讓聖騎士能常備玫瑰手珠啊……確實是個好點子,倘若有什麼緊急情況,人人都能隨身帶著一個高級治癒術甚至是終極治癒術的成效會是巨大的,不用擔心祭司的救助來的太慢或是某些極端情況下祭司人手不足的問題。

  本來每天能消耗的聖光量是固定的,一覺醒來隔天又會滿上,前一天沒用完的額度不會順延至隔天,身為祭司、治癒他人的本職工作也不是每天都會找上我們,若是往常沒有事件需要我們使用聖光時能將它們以製作成玫瑰手珠的方式儲存下來,以這種方式幫上忙,履行職責也是挺好的。

  但那都是理想下的空談!您知道聖殿裡有多少聖騎士嗎?我和夏書就是能跟您一樣兩天做一顆那要想人人都有一顆那工時也得以年來計!而且我們還不是每天都沒有要用其他神術整天做玫瑰手珠耶,更別考慮道具消耗後還要補充的問題了,如果真想把聖光玫瑰手珠當成泛用裝備,最多做到讓副隊長們手上帶著五六顆就不錯了。

  反正我是笑瞇瞇地挪開視線,準備假裝自己聽不懂他在說啥,畢竟沒人規定聖殿祭司一定聽得懂光明神語嘛,那我就是資質駑鈍聽不懂尊貴的太陽騎士長在說什麼,反正這個要求不弄成正式公文發下來我是不會幹的。

  但太陽騎士長也不是……呃,我不想這麼說的,但他真的不是什麼良心上司。

  在教導我們玫瑰手珠製作的方式並在一旁看我們實際動手之後,他露出滿意的笑容,要求我們在週六把做出的成品交給他以後,還要在之後各交上五十四顆玫瑰珠給他驗收成果,接著便離開會議室去處理其他公務了。

  這是在藉機訛我們一筆吧?絕對是的吧?只是驗收成果才不需要那麼多顆,他是在收學費吧!

  說起來這個玫瑰珠,如果不是具備魔法能力根本做不出來……所以太陽騎士長會魔法?等等他不是聖騎士嗎?太陽騎士沒有像寒冰騎士那樣用魔法作戰的固有形象吧?他為什麼會用魔法?

  不過夏書也是會用魔法的聖騎士,所以算了吧,我一個曾經是會提劍衝前線的幻術師、如今會用魔法揍人的祭司還想跟人要求什麼嚴謹的職業劃分呢?

  不過太陽騎士長就算會魔法也不是專業的魔法師就是了(雖然我也不是專業魔法師。),整體來說玫瑰手珠的製作就是將治癒術的效力以與光屬性性質最接近的水屬性乘載,藉此把治癒術的效力保存下來,再用細碎的土元素、金元素將它塑形成固體,捏製出玫瑰花的造型,不過太陽騎士長在調度屬性時沒有精確地調整屬性配比,魔力流動的方式很隨意,導致轉化效率很低,絕大部分的治癒之光都溢散了。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是憑直覺操作的一樣,但如果他真的是憑直覺調度屬性也是很厲害,我只有用慣的基礎風系魔法可以不用特別思考就反手放出,那是因為身體早記住了用多少屬性剛剛好,至少在製作玫瑰手珠時我是不可能不動腦就直接捏出來的。

  不過我可不像太陽騎士一天可以施展三十幾次高級治癒術,那我當然不能像他那樣毫不在乎能量散失地製作,得先好好研究一下最有效率的屬性配比才行,先記個筆記……

  夏書倒是沒有考慮那麼多,直接就開始動手捏聖光了,接著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玫瑰,我問過太陽騎士長,戰神之子為什麼要殺亞戴爾了。」

  由於這也是我很在意的事情,我很乾脆地丟下筆洗耳恭聽,屬性配比這種耗時耗腦力的東西待會再思考吧。

  「好像是戰神殿聽說太陽騎士學會起死回生術,想要親眼確認真偽,所以想殺死他家副隊長逼他施展復活術,畢竟太陽騎士長一定不會輕易捨棄自己重要的下屬。」

  「他們吃飽太閒嗎?管太陽騎士長到底是不是真的會起死回生術幹嗎?居然因為這種理由要殺人?萬一太陽騎士長做不到不就白死一個人了?」我不可置信,身為人最基本的良知被他們丟到哪裡去了?呃穿越過來受影響經常用暴力解決有問題的人的我也許沒資格說這種話,但我可從不會為了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而起了殺人的心思!最多想把對方搞成白痴而已!

  夏書聳聳肩,看來他也覺得很無言,「因為他們怕各國領導者為了可以讓自己死而復生而把國內的信仰改成光明信仰。」

  「……比起確認這種事情,他們難道不能先多讀點書嗎?」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但凡能弄一本《光明神術大全》回去讀也不會產生這麼荒唐的錯誤觀念吧?起死回生術是拿來祈求讓死者靈魂從神的身邊回到還有能力重新運作的軀殼中的神術,它不是什麼包治百病的靈藥,病死的人就算被復活了,身上的疾病也不會消失;器官衰竭自然死亡的人就算被復活了,已經壽終無法維持身體機能的器官並不會恢復工作能力;至於因詛咒而死或是被毒死的人,如果復活後不能及時把詛咒或毒藥清除,等待他們的也只是第二次的死亡而已。

  這麼刪來刪去我覺得恐怕只有失血而死的人才有辦法適用起死回生術了……不對,溺死、窒息死的還是可以救救看的吧?算了不討論這個了,真要列舉起來沒完沒了的。

  何況起死回生術還是有它的限制與風險的,除了必須在死後八小時內施展、還得保證屍體的完整度;而你永遠不知道各懷心思的神明大人在復活的過程間會不會取走什麼或是加點什麼,作為讓祂還回靈魂的代價,文獻中有很多被施術者精神異常、身體長出本不應存在的異物等副作用大到會讓人後悔復活,恨不得再去死一遍的案例記載。

  也因此,學會施展起死回生術大概只能算是過了第一道門檻,還有第二道門檻決定了你到底敢不敢用上這個復活術,就是「完全復活率」。

  完全復活顧名思義,就是完全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復活,完全復活率越高自然越有機會使人安然復活,但是這個復活率,就文獻紀錄近五百年間最高的完全復活率不大於四分之一(太陽騎士長的完全復活率有四分之一,教皇陛下則只有十分之一),實在是低得令人髮指啊!這種事情就連二分之一都會讓人猶豫賭不賭了,何況是低於四分之一?

  所以,到底是要多天真才會覺得起死回生術可以拿來招攬信徒啊!多看書啊各位!

  「是說小夏學到起死回生術了嗎?」

  「還沒耶,妳們呢?」

  「算是學到了吧,但距離學會還差得遠呢。」

  起死回生術光是魔法陣就比一般神術的魔法陣複雜個幾百倍,施術的時候還要用施術者自己的血作為引子,完全復活率還完全憑運氣,多半是取決於施術者本身和光明神的聯繫(我想正是因為如此,作為光明神代言人的太陽騎士長的完全復活率才會那麼高),可這也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事情。

  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學會這種神術,我連法陣怎麼畫都還背不起來,曉楓則還卡在上一階段的驅魔法陣還沒全背完。

  之所以會突然跳過很多種還沒學的高階神術,直接讓我們接觸起死回生術,都是因為死亡騎士事件結束不久就宣布太陽騎士長學成起死回生術了,教皇陛下特別和負責給我們上課的祭司前輩提起這件事,彷彿在暗示什麼,總之起死回生術這門課就被插隊進來了。

  不過就算學會了,有完全復活率這麼高的太陽騎士長在,真需要施展起死回生術的時候也輪不到我們動手吧?

 

    ♕

 

  週六當晚,我把我和曉楓做出來的(對,我把曉楓一起拉下來做手作了,而且多虧了詩織的分析魔法,直接幫我們找出了最合適的屬性配比。)四顆玫瑰珠交給夏書麻煩他一起交給太陽騎士長後,我們和詩織就一起搭上二公主的馬車被載往皇宮了。

  因為紫綾給了我們參加登基儀式的邀請函,並表示隔天出席要穿的正式服裝全由她準備好了,我們過去試衣服作些最後調整就可以了,為了避免麻煩,她還讓我們直接在皇宮過夜,隔天可以讓侍女直接帶我們進入典禮舉行的大廳入座。

  『妳們只要放輕鬆看戲就好。」她在邀請函中是這麼寫的。

  至於夏書?雖然說亞陽騎士長是不對外公佈、並非全大陸都知道的聖騎士長,但是歷任亞陽騎士也不是沒跟著歷任太陽騎士出入各種場合(雖然聽說因為職責問題,絕大部分的亞陽騎士都待得不久就跑路了),而且聖殿本來就也會讓十二聖騎士帶著一小隊聖騎士一同出席,所以他當然是以亞陽騎士的身分去參加明天的登基儀式啦。

  「我為什麼有一種被排擠的錯覺。」臨走前夏書這樣哭喪著臉抱怨。

  曉楓拍拍他的肩膀,老實告訴他,「除非哪天有那種亞陽不用出席的正式場合,不然這就不是錯覺。」

  「那不基本沒有嘛!」

  詩織笑瞇瞇地趴到了夏書的肩膀上,指尖纏著他的紅髮繞圈,「夏菇也可以跟啊!然後聖殿就有亞陽騎士長和二公主有一腿的八卦可以傳了,我們還可以和暴風騎士長說亞陽有女裝癖想和我們一起試禮服。」

  「詩織妳好奇怪,不要拿我傳些奇怪的傳聞啊!而且十二聖騎士都知道我是女扮男裝好嘛!」

  「要不妳和我學幻術嘛!幫自己建個亞陽的分身放著然後就可以以夏櫻的身分出席了!」

  「好像不錯……才怪!精神系魔法有那麼好學就好了!不要提一些奇怪的主意啦……算了妳們快走吧,不要讓紫綾等太久。」

  這就是我們現在得以盛裝坐在鈴蘭二公主身後的位置,和她底下的心腹大臣坐在一起,唯獨夏書是穿著聖騎士長的正裝站在對面光明神殿的隊伍中參加登基典禮的緣由。

  有幾位表情控制沒練得那麼出神入化的聖騎士長,在瞧見我們三個聖殿的一份子像個叛徒似地坐在代表二公主派系的位置上後,表現出了程度不一的驚訝,我只能乾笑地挪開視線,自欺欺人地假裝是他們認錯人。

  這是一場隆重的登基典禮,雖然大廳內並沒有什麼特別華麗得讓人眼前一亮的裝飾,但是大王子殿下是乘載著民心的統治者,許多人都衷心期盼著他的上任,是以儀式的氛圍十分莊嚴,當藍德國王把那象徵王權的王冠摘下遞給教皇陛下,再由教皇陛下將它戴到大王子殿下頭上、宣布他成為新任國王以後,有不少官員都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不只是表情,我甚至能聽到身旁的大臣安心地呼出一口長氣。

  儀式過後,忘響國內的各大貴族代表及各國派來祝賀的使者紛紛獻上了賀禮。

  呈上的都是些價值連城的珠寶,什麼黃金打造寶石裝點的寶劍、鑲嵌滿珠寶造型華麗的穿衣鏡、技藝高超的匠人打造有著美好典故的成套首飾……但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作為平民來看這些禮物確實是昂貴無比,我這輩子要想能摸上一件都是癡心妄想,可若以皇室的標準來看,似乎到目前為止出現的都是那種花錢就可以打造出來的物件,沒有出現那種能讓人眼前一亮、一眼就能看出只有位高權重者才能拿出的「寶物」。

  我想從新登基的國王陛下在收下禮物都只是點頭微笑而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來看,我的感覺是沒錯的,嘛、畢竟從大王子要求肥豬王退位負責到今天的登基典禮才不過兩個多月而已,這麼緊湊的時間,很多遠方的國家光要趕上登基儀式就很勉強了,哪有空慢慢籌備禮物呢?

  不過單就是這種品質的獻禮也夠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開眼界了,真是感謝紫綾,如果不是她的堅持,我這麼一個普通小祭司怎麼可能親眼見證新王登基這種大場面?我看著坐在前面與自己的親姊姊茉莉公主悄悄說了些什麼露出笑容的紫綾,心中滿是感激。

  但我也沒忘記,今天可是那個戰神之子要向紫綾求婚的日子,紫綾邀請我們主要還是為了見證那一刻吧,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的我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將視線投向那個不光給我們光明神殿找麻煩害我白白多了新工作,居然還想娶走我家紫綾的傢伙──戰神之子。

  作為戰神殿的領袖,戰神之子看上去挺年輕的,大約是二十初頭的年紀,深邃的五官與偏黑的膚色有種野性的美,他的身材高大健壯,一身結實的肌肉又不會太過誇張,帶著恰到好處的美感,聽說戰神殿講究強者為尊,如此年輕就有可以服眾的出眾實力確實厲害,而從他走路與站立的姿態就可以感受到那種強者的氛圍,一種具有力量又不失敏捷、如獵豹這類高等獵食者的氣場。

  平心而論,戰神之子能稱的上是帥哥,更別說那身肌肉,大概沒有多少懷春少女可以抗拒八塊腹肌的魅力吧,如果與二公主鈴蘭站在一起,確實可以說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只可惜,根據紫綾前幾天的失控抱怨來看,這人的個性很令人火大,讓她討厭到不行。

  這時正巧輪到戰神殿的代表為國王陛下獻上賀禮,戰神之子對他身後的戰士一揮手,兩名戰士便扛著賀禮出列了。

  那大概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件能讓國王陛下不僅僅是帶著禮貌微笑面對的「寶物」。

  那是一面盾牌,更確切來說,是一面盾面鑲滿各色寶石的盾牌。

  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懾服力的盾牌了,要多視金錢如糞土才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對一面全是寶石的盾牌揮下攻擊呢?

  而且上面裝飾的還不只是一般的寶石,當中甚至有價值高昂的魔法寶石,由於四周流動的魔力存在感非常強烈,又是放在盾牌之上的,我都不需要研究它們鑲嵌成什麼模樣的魔法陣就能直接猜出這面盾牌還帶有抵抗元素魔法攻擊的效果。

  「這面盾牌是由魔法師、寶石工匠與武器鐵匠聯手製作出來的,中間用寶石鑲嵌出忘響國的國徽,周圍的一圈是魔法寶石鑲嵌的魔法陣,可以抵擋魔法攻擊,除此之外,它的物理防禦力也是數一數二,就算是巨斧也無法砍破它。」戰神之子挺起胸膛,十分驕傲地介紹道。

  聞言,各國使節及參與的貴族大臣們紛紛低聲驚嘆,戰神殿拿出的禮物無疑是今日最顯眼的,連始終保持沉默的國王陛下也開口了,向兩邊侍衛吩咐道:「好好收藏起來。」

  雖然真愛無價,但身上還背著房貸的我忍不住在內心吼上一聲──這種財力,白雲騎士長做得到嗎?

  雖然我知道這花的是戰神殿的公款,但是能有這種經費來籌備賀禮,表示他們的薪資待遇很不錯啊!起碼肯定比我們光明神殿好!其實戰神之子是個條件很好的結婚對象啊!

  當然!我的原則不會變,條件再好,只要紫綾不喜歡就是出局!

  戰神之子滿意地看著侍衛小心翼翼地把盾牌抬進去,而後轉向光明神殿隊伍的方向,衝著太陽騎士長露出挑釁的笑,朗聲道:「我戰神殿對國王陛下獻上無比的敬意,不知道光明神殿要用什麼來祝賀國王陛下?」

  好,我開始感受到所謂令人火大的個性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了。

  面對這種挑釁,太陽騎士長只是溫和地微笑,從十二聖騎士的行列中緩步出列走到大廳中央的紅地毯上,與戰神之子並肩而立,兩人只間隔幾步遠而已,他先是對著戰神之子友善地笑了笑,而後從懷中掏出那串乍一看並不起眼的玫瑰手珠。

  「太陽身無長物,謹致上這串經過光明神的祝福以及太陽親手製作的聖光玫瑰手珠。」

  誠然,大家都只見到了那串手珠雖做工精巧但與「貴重」、「珍寶」等形容都相差甚遠的外觀,紛紛皺起眉頭,竊竊私語地議論光明神殿怎麼會拿出這種寒酸的禮物,戰神之子更是毫不留情地放聲大笑。

  只見面上微笑沒有任何變化的太陽騎士長不慌不忙地補充道:「光明神庇佑之下,國王陛下當終身無恙,但國王陛下若真有任何傷痛,可捏破一朵玫瑰珠,效果等同於高級治癒術,而中間這顆最大玫瑰珠的祝福,則等同最高階的終極治癒術。」

  此話一出,最初只是禮貌性微笑頷首的國王陛下露出了掩蓋不住的驚喜神色,他和身後的親信騎士交代了幾句,騎士便走向太陽騎士長接過玫瑰手珠遞交給國王,國王陛下摩娑了片刻感受手珠的質感後立刻就將它戴在手上,全然不顧戰神之子瞬間黑掉的臉。

  太陽騎士長這招確實高明,從實用性上輾壓了其他使節團的禮物,位高權重者最擔心遇到暗殺了,玫瑰手珠是道具而不是人類,人類祭司在碰上刺殺時可能被收買、可能被當成目標第一個幹掉、又或是碰上各種特殊情況無法順利施展神術,但是玫瑰手珠不論何時何地一定都能發揮作用,不會有任何國家領導者可以拒絕這份保命神器的。

  就在這時,有名聖騎士急匆匆地越過隊伍跑向太陽騎士長,報告道:「有幾名死靈法師帶著不死生物在城裡搗亂。」

  死靈法師?我下意識就把目光投向詩織的方向,她人還好好地坐在這呢,然後發現我不是唯一一個這麼做的,曉楓也是,連聖騎士方向的夏書也往我們這邊看, 詩織面對我們幾個針對意味濃厚的動作,忍不住嘟起嘴小聲抗議道:「你們什麼意思呀!」

  抱歉,但是說到葉芽城內的死靈法師,我腦中就只有她和粉紅了,哪知道居然還有那麼多死靈法師吃飽撐著沒事幹,特別來擅長消滅不死生物的光明神殿所在的葉芽城送頭?不,人類肯定是沒有送頭的愛好的,八成是受人委託才來搗亂的,至於這個委託是誰下的……

  痛恨不死生物的太陽騎士長,他的笑容在聽取報告的時候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神情,義憤填膺道:「居然有死靈法師帶著不死生物踏進被光明神祝福的葉芽城?這簡直太可惡了!你聽著,立刻吩咐我的太陽小隊去對付那些不被光明祝福的死物,我正認為他們最近過於鬆懈,應該好好鍛練一番,以確保他們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葉芽城。」

  「是!」傳令的聖騎士立刻點頭領命,迅速將命令傳達下去。

  「太陽騎士,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城內出現不死生物,你似乎親自去處理比較妥當吧?」戰神之子假意關切地開口。

  這下沒跑了,肯定就是你們戰神殿搞的鬼,目的就是為了支走太陽騎士長好讓你們的聯姻計劃毫無阻礙地進行對吧?雖然如此,忘響國的國情可是相當厭惡不死生物的,動用這種手段或許反而會讓國王陛下感到不悅也說不定。

  太陽騎士長恢復了笑容,自信地為自己的隊員掛保證,「請不要擔心,閣下,今天是國王陛下的登基大典,也是光明神祝福的日子,那些不被祝福的死靈法師絕無獲得半點祝福的可能,我的太陽小隊勢必將他們全數埋葬!」

  只聽一旁詩織小聲嘟噥道:「我們也有渾沌神的祝福啊,才不會需要光明神的祝福呢……」

  是是是,不過太陽騎士長沒在針對妳啦,那只是場面話罷了,妳不是都說他是粉紅的徒弟了嘛,那他肯定是不會對你們懷有偏見的。

  見沒法趕走太陽騎士長,戰神之子索性直接單膝下跪,開門見山地向國王陛下說道,「國王陛下,戰神殿除了來祝賀您登基,其實還有一件事情要請求您。」

  「哦?」國王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說。」

  戰神之子將視線挪向紫綾……更正確來說,是挪向忘響國的鈴蘭公主,然後真誠地請求:「早聽聞二公主殿下不光學識豐富、更有體恤民心掀起改革的偉大精神,讓我心生傾慕,今日一見才知道,二公主竟還是有著如此傾城美貌的人兒,更加堅定了我要娶此佳人的決心。」

  哇!來啦!這麼直接的就來求婚啦!雖然大概只是場面話,但是能聽到這個傢伙這樣誇獎紫綾我覺得莫名地爽。

  但紫綾大概不覺得,我覺得她的背影正散發著一股黑氣,她一定費了很大的力氣來維持表情吧。

  戰神之子的求婚不僅僅是口頭上的表示而已,他身後的戰士從外頭扛進一個又一個的箱子,「這些是致上的聘禮。」他親手打開了第一個箱子,箱中的珠寶在大廳的光芒映照下產生的折射瞬間閃了我們一臉。

  呃啊!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嗎?

  席間的貴族愣了一下,畢竟以對一國公主的求婚來說,眼下的發展實在太過唐突,但是在觀察了國王陛下的表情後,反應過來的人們紛紛祝賀起來,什麼「郎才女貌」「百年好合」的話都喊出來了。

  紫綾周身的氣壓又更低了幾分,我則對事態如此發展感到惶然,怎麼辦?計劃是什麼?紫綾啊啊雖然妳讓我們安心看熱鬧就好,但是現在好像很不妙啊,妳不可能就這樣被嫁出去吧?要是真的如此,我要考慮綁架公主逃亡了啊!

  「請等一等!」太陽騎士長的高聲呼喊像是一劑定心丸,眾人愣住的同時我反倒鬆了一口氣,然後迅速調整出看好戲的心態,看著同樣單膝跪地的太陽騎士長誠懇地向國王陛下請求:「太陽對公主也是一片真心,盼望國王陛下看在太陽的真心上,給予太陽平等追求二公主殿下的機會。」

  鬆懈下來的心被這顆震撼彈一發炸上了天。

  這是什麼發展!好樣的,太陽騎士下場和自家兄弟搶老婆嗎?我瞠目結舌嚇得合不攏嘴,好在全場包括國王陛下都因為太陽騎士長的這席話傻住了,才沒顯得我的反應特別不尋常,對面的十二聖騎士更是用見到鬼的神情瞪著太陽騎士長看。

  可惡,我好好奇紫綾現在是什麼表情啊,你們到底聯手策劃了什麼東西?

  戰神之子率先反應過來,對著太陽騎士長低吼:「你這傢伙──」

  他身後的一名貴族(之後聽說這人就是傑蘭伯爵,因為先前的一些事件對光明神殿、或者說是對太陽騎士抱有強烈不滿,是積極推動打壓光明神殿計劃的一員。)連忙跑上前頭安撫盛怒的戰神殿之首,以免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另一個神殿的領袖說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引發大問題,然後對著太陽騎士長微笑道:「太陽騎士,你既然有求親的意思,總該準備好聘禮了吧?」

  戰神之子像是逮著了什麼小辮子似的,火上加油地高喊:「沒錯!如果沒有聘禮的話,你根本就是來鬧場的,這是對國王的藐視!」

  「太陽身無長物,唯有再次奉上光明神的祝福,與我對二公主殿下真誠的愛意。」太陽騎士長低垂著眸,從懷中掏出另一串玫瑰珠來,國王陛下見到了那串手珠立刻雙眼發亮,這下可沒有人質疑太陽騎士長是不是在鬧場了。

  我想,那串玫瑰珠當中肯定混有我們三個聖殿祭司的手筆。好耶!這下我可以說我們也有為紫綾和太陽騎士長的計劃貢獻出一點心力,而不是就是單純混水摸魚在旁邊看戲了。

  國王陛下十分為難地來回打量兩位求婚者,最後嘆了口氣,轉向紫綾,慈愛地問道:「這兩位都是好青年啊!鈴蘭,對妳也都是一片真心,妳怎麼看呢?」

  國王陛下大概認為按照計劃紫綾一定會選擇戰神之子,才會這麼放心地把選擇權交給她吧,但是事情發展與他想像的截然不同。

  「兄長、我──」紫綾站起身,轉向國王陛下,我能從她的側臉瞧見她正露出一種我完全沒見過、楚楚可憐的神情。

  然後沒等紫綾把話說出口,人群中竄出個人影打斷了她的話語,那人在太陽騎士長身側半跪行禮,儘管聲音並不宏亮,甚至還微微顫抖著,但可以感覺得出他正在盡己所能地將想說的話清楚地傳遞給大家,「……國王陛下,我……我才是真正對公主殿下一片真心的人……我、我們是……兩情相悅的!」

  這番話使得全場譁然,紛紛把目光投到二公主身上,她面上流露的是驚喜的神情,然後眼眶微潤地展開笑顏,完全就是承認了這番話,事情如此發展已經夠戲劇化了,而當大家看清那位突然跳出來的人居然是光明神殿的白雲騎士時,全都露出了更加震驚的表情。

  包括太陽騎士長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驚訝地看著他身旁跪著的白雲騎士長,我不知道這是他精湛的演技,還是太陽騎士長也被蒙在鼓裡,但國王陛下顯然是覺得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已經直直地瞪了過去了。

  國王陛下,您應該先瞪您妹妹才是,她才是主謀。

  不論到底知不知情,反正太陽騎士長沒有浪費他可以發揮的空間,他的目光真誠又哀戚,話中也稍上了幾分委屈,小心翼翼地向抿著唇神色蒼白但神情堅定的白雲騎士長求證,「白雲兄弟,此話當真?」

  「這是……我們的定情項鍊……」只見白雲騎士長從圍巾下拉出了一條造型精緻的項鍊,聞言大家又望向了二公主,果然在她胸前看到了明顯是與白雲騎士長所戴的成對的項鍊,完全坐實了他倆兩情相悅的說法。

  只是乾瞪太陽騎士長顯然沒辦法解決問題,國王陛下只得轉向紫綾,嚴肅問道:「鈴蘭,妳是真的喜歡白雲騎士嗎?」

  紫綾重重地點了點頭,見狀,國王的臉色沉了下來,並且有越變越差的跡象,諸位大臣與使者自然也不敢貿然開口,連戰神之子都因為弄不清目前情勢而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頭,神色不善地來回瞪視太陽騎士長與白雲騎士長。

  這片尷尬的沉默最終由太陽騎士長打破,他緩緩開口,提議道:「不如,我們就讓手中的劍來決定對錯,不多做口舌之爭,這才是騎士之道。」這話聽起來雖說有幾分道理,但是完全不像是太陽騎士長這種劍術程度的人會說的話,我覺得這個論調,與羅蘭的價值觀更相符。

  總有一種說出這句話的該是羅蘭而不是太陽騎士長的感覺呢,為什麼?明明太陽騎士長也是一名騎士。

  戰神之子一聽喜上眉梢,眾所皆知,戰士是單打獨鬥的佼佼者,聖騎士雖然有神術能力加護,但仍偏向群戰而非單挑的專家,面對這種對自身有利的條件,他自然不會有異議,「很好!戰士只用劍分勝負。」

  「那便如此吧!」國王陛下丟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明明死亡騎士那時情況再亂再糟都沒見他有一絲一毫動怒的跡象,如今卻神色鐵青,看上去氣得不輕,但要說他生氣的對象是誰,我覺得很難說。

  看太陽騎士長的臉色,他們的這一步計劃似乎順利達成了,但紫綾看著自己兄長離去的背影,卻顯得不是那麼地高興,那就是她先前動搖的理由吧。

  她的姊姊也擔憂地在一旁守著,然後接住了別過頭撲向自己的妹妹,溫柔地安撫起來,看樣子茉莉公主算是一定程度的知情者,最起碼比國王陛下知道的多,並且是站在紫綾那方的。

  雖然但是,發展成用劍決勝負的話,白雲騎士長能敵得過戰神之子嗎?他們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呢?創造出這種混亂情勢打亂戰神之子的求婚計劃,卻又設計了對自身不利的獲勝條件,我望向絲毫不被自己的兄弟看好的太陽騎士長和被圍著挖八卦消息的白雲騎士長,發出了嘆息。

  紫綾也太強人所難了,這種情況哪有辦法安心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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